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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星

心&星

12年前(1930年)

屋子外漆黑一片,除了风声,便别无其他声响。

在靠海的岸边,能够隐约地看见两点橘红色星火在无规律地跳动着。若他们滑过的地方能够留下痕迹,那大概会像三角函数图像那样呈抛物线分布。

包裹着红色圆点的,是一片幽寂。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伴着海浪拍击岸石传来的巨大声响,那种来自深渊的恐惧感只会无止境地袭来。

“我们已经浪费了两天时间,明天已经……噢不,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吧?那群家伙好像也准备要找东西了呢,我们得赶在他们找到之前把“时间之心”带回去。”麦克乔说话的语速很平缓,语气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焦虑和担忧。

杰森就站在他的旁边,左手夹着带橘红色光点的香烟,然后将它放在嘴里,竟开始调动着全身的肌肉,费尽了维修工作时都未曾用过的力气深深地吸上了一口,几秒后,便把几个会自动排队上天的烟圈吐了出来,于是就开始看着那些乖巧的烟圈,表情自然而然地扭曲起来,但那却是他感到开心时才会显露的表情,一般人可能真会被他吓着。

“从你说话的语气看来,感觉已经势在必得了呀,我的兄弟,尽管我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功能,也不知道你为何费尽心血,甚至辞掉了工作都要来找他,但是啊,我的兄弟,如果你真能赶在联合部队封锁岛屿之前找到他,我一定会替你感到高兴的。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说,我能帮到的一定会帮。”杰森拉大了嗓门,操着一口流利的乡村英语,胡渣大嘴一张一合地说着。

“我有足够的信心。”麦克乔转过身,看向杰森。本以为看到的只会是一片漆黑,但是在这种光线极其微弱的环境下,也能够清晰地看见杰森那强壮身躯的线条轮廓。

“前两天我们已经把“卡鲁索”和“丹力斯底”给搜过了,所以这两个科考站可以先排除在外,最后只剩下“密内尔”没有去找过了,你看这个。”麦克乔说着便从他那条宽大的黑色长裤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张牛皮质地的地图。

这张地图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了,感觉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将它撕碎。但相反的是,它的质量却好地惊人,就算是经历了几十年时间的考验,他的柔软和韧性依然存在。

为了能看清地图,杰森也从口袋里将随身会带的火柴掏了出来。伴随着摩擦的声响,光光也显现了出来,照亮了整张地图。

麦克乔用他那细长而白哲的右手食指在地图偏中心的地方圈了圈。

“这个就是“密内尔”科考站,几十年前因为某些原因,人们将它停用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去那里进行维修工作,毕竟时间之心只可能在那里了。”麦克乔那坚定的语气,很难让人不信服。而且他那帅气认真的脸,若换作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在听他说话,无论他讲地有多么荒谬,都毫无疑问会一一信服。

火柴被一阵风吹灭了。

杰森挠了挠他那低着的头,显现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许久之后才再次张开了他那长满胡渣的血盆大口。

“希望如你所愿吧,我的兄弟。”杰森丢下手中的香烟,用左脚穿着的灰色牛皮靴将红光点覆盖。那橘红色的亮点,也随即像断了电的二极管红色小灯泡,使周围彻底恢复黑暗。

“但是我有想过……”杰森再次开口说道,“如果事情没有想象地那般顺利,而致使兄弟你空手而归,那你内心会不会特别难过呢?我并不是很了解……不,确切地说我对那颗宝石的信息一无所知。之前在电话里听你谈到这个东西时,我就一直存在着疑惑,坦白来讲,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即便是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家伙能力有多么强大,又或者是拥有多么神奇的功能,竟然能让你为了他,以至于不顾家人的反对,和辞掉了目前手头上那份别人想做都做不到的工作,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值得吗?就算你找到了所谓的时间之星,你的研究就一定能成功吗?额……可能我说的有点偏激了,不过换作是我,我宁愿在家里度过闲适的日子,毕竟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什么来着?哦,我记起来了,是这么说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天呐,这真是一句有用的名言。唉……其实我所说的,只是想让你以后不要那么冲动,这其中所丢失的东西,比你想象地还要多地多了。”

麦克乔看了一眼杰森那不清晰的脸部,随即又转过了头,从他显现出来的表情,好像在说,一样是同龄人,凭什么这个人像家长一样教育我?

他没有理会杰森,只是看向了眼前那片漆黑如墨的大海,他安静地倾听着海水翻动的声音,神情像极了大学时期拉丁语的听力测试。

麦克乔他又何曾没有想像过失败的后果呢?在他眼里,杰森替他担心而想象的那些东西简直多余。毕竟,他一定是想得最多的那个人,每到夜晚睡觉前,便会有无数计划失败后的情景从他的脑海里浮现。连自杀都想象过的他,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强大的勇气支撑着它下定了这必死的决心。

“不可能失败的!”麦克乔又回过头突然向杰森喊道。这次,他的语气更加坚定,声音也变得更加响亮。

“这样跟你说吧。其实呢,我是在四年前的书本上偶然看到时间之心这种东西,起初我还是保持着质疑的态度。但是,由于我那时所涉及的考古工作逐渐碰到了很多用常理知识所解释不了的东西。于是我开始记起了之前看到过的那个拥有改变时间能力的宝物,也就是时间之心,但是仅凭借我手头的资料,根本不可能调查清楚。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是那种非常较真的人,在生活中不断地探索真理就是我一生的追求。于是,我辞了那份考古工作,因为我知道,有太多的东西解决不了的话,留在那个考古小组也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就来到牛津大学应聘工作,你知道的,我要的并不是工资,我从不缺钱,我只是想把那些先前没弄懂的东西一一解释清楚,你看,牛津大学的图书馆简直就是知识的海洋,我就是看中了这惊人的藏书量,才来这里工作的。”麦克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讲道。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大学里暗自地做着调查,努力地把牛津大学图书馆里有关时间之心的书籍都查阅了一遍,无论是传说故事,还是史实记载,能看的我都看了,因此,我能够确信的是,他一定存在!只不过一直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罢了,至于为什么那些人没有找到,是因为他拥有自我隐藏的能力,而想要发现他,一定要在特定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真实的面目。对了,你最近有看报纸吗?”

麦克乔突然问到杰森,而杰森却是凝固般地看着他,可能是因为麦克乔突如其来的爆发式解释说明,一波把他吓傻了,之后才慢慢缓过神来,是因为好像听到了麦克乔向他提出的问题,才呆滞地摇了摇头。

“就算没看报纸,问题也不大。我告诉你,最近报纸上频繁地报道斯瓦尔巴科考站所发现的各种怪事,这些东西他们可解释不清楚,便认为是上帝的恶作剧,又或者是外星来客光顾地球之类的。其实,这都是时间之心在发挥他的能力,因为今年已经到了他两百年一次的周期,在之前的两百年间,他在不停地吸收世界上各个地方那些被浪费的时间,以用来补充他自己所需的能量,今年已经到了期限,他的能量便开始溢出,于是那些蹦发出去的能量便在这块岛屿的各个地方作怪,从而才有了新闻上那些报道。联军的头儿也不是吃素的,他应该也知道了这背后的秘密,所以才下令封锁这里。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时间之心啊,他们是永远也得不到了!”

太阳光已经慢慢地从海平面上探出,周围的黑暗也在不断地散去。麦克乔终于看清楚杰森那张粗糙的大脸,而此时的杰森不知为何显得极其镇定,眼光好像在审视着麦克乔。

“那好,我们待会就出发去密内尔。”杰森走到麦克乔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说道,“说实话,兄弟,我真的被你的发言所感动了,我不知道你之前做过这么多努力,也不知道你的决心竟然那么强烈,现在我为我之前所说的话向你道歉。”

麦克乔将他的左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换用右手紧紧地握住,“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没有向你解释清楚,害得你替我担心,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你既然现在已经对我有足够的信任,那我们的团队就几乎无敌了,对吗?哈哈,祝我们一路顺风吧!”

杰森也消去了之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转换而来的是发自内心的从容微笑,于是大力地握住对方的手,“好!一路顺风!”

此刻,两人就像在生意上达成共识的合作伙伴,彼此之间的信任竟迸发出激烈的火花,那些烟花般的火焰,在这片极寒的陆地上围绕着海岸飞行,使那些黑土地上软趴趴的苔类迅速长高,使不可能出现的热带花草,也纷纷长了出来。

许久之后,两人的手才舍得分开,花和草和烟火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纳尔和其他队员还在基地各自的床上熟睡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以维修工作为包裹的行动正在展开着,蔓延着。当然也不会知道这场计划的启动装置在何时被人开启了,以这个团队为发起关键的齿轮,注定逃不出这场游戏。倘若现在弃权,那结果就会如同已被发动的机器在工作途中掉落下一个最为关键的零件,最终导致整体瘫痪而走向毁灭。

屋外的两人已经从海岸那头开始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麦克乔与杰森并排着,步伐虽然不一致,却能走出相同的速度,两人的脸上都显得黯然,毕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他们可不想空手而归。

相比于麦克乔,杰森并不像他那种绵羊因被剃去毛而显得不开心的脸庞,相反他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使他不至于紧张,向来做事警惕的他显现出一种危险时刻为了不让人知道心里活动而努力自我抑制的表情。

他唯一担心的是有人偷听他们讲话,于是在行走的过程中不停地左顾右看,显得十分谨慎。为了缓解情绪,他使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

“这个人就差天空没有查看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人说道。

屋子外的雪好像是从无尽的深渊中浮现上来的,他们在爬出这口洞的同时还带来了地下的怨气,并且压迫地惊人。在白色的领土上方,风倒是变得清新了,这似乎是掌控刮风的神轮班换了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反而令人感到不适。

向来少云的北极上空正慢慢地从黑到白转变着。月亮的附近,许多星星因为月亮的存在而黯然许多。而唯独那颗说不上在哪个方位,且远离月亮的星,那颗在夜晚会射出耀眼紫中带蓝的星,依然在太阳来临之际闪烁着。

那个因太阳上升而将要被挤下去的月亮,似乎准备带着那些像他孩子一样的星星离开天空。于是他变得越来越小,星星们也变得越来越暗,直到白空之中,彻底寻觅不到他们的身影为止。

唯独那颗散发着紫中带蓝,全身带着神秘与奇幻色彩的星。像在一次郊游中跟丢了幼稚园老师。只身一人停留在原地,最终错过了回家的校车。于是乎,它便散发着自己的光芒,想要让人注意他。

毕竟他是时间之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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